湘西散人王一丁：家有孝顺女 名号自芳芬——记我的姐姐王翼凡

梦回余家先生所写二哥又凡文章，勾起了我对如烟往事的回忆，我们这一家子，真的都很不容易哟！因此，我决定也写写我的姐姐。

 

姐姐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在我们兄妹中排行老二。

 

 

关于姐姐的名字，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会同长寨半界放牛的时候我与父亲之间曾有过一次对话。

 

我：姐姐为啥取名亦凡？

 

听到我提出的问题后父亲笑了：很简单，亦者，也也。你大哥叫平凡，一个平凡的人，平安的人，简单的人，真实的人，健康的人，快乐的人，淡泊名利的人，值得信托的人。这是我和你妈妈对你们兄妹几个最基本的要求。你姐姐也一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嘴巴一扁：您和妈妈都是语文老师，这样取名未免太缺乏文彩太没智慧含量了吧？

 

父：呔，你懂么个？平平淡淡才是真！古诗云：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自然，你姐姐名字当中这个亦其实也可作“翼”解，翼者，翅膀之谓也！

 

我眨巴着眼睛：您的意思是说，姐姐是一位长着翅膀的平凡天使罗？

 

父亲笑而不语。落实政策回城后，我将此蛮荒轶事诉与姐姐，姐姐有时便将自己的名字写作王翼凡。

 

1988年南迁广东后我懂了。广州东莞街头常有人卖炸鸡翼、卤鸡翼，那鸡翼二字不就常常写作“鸡亦”么！

 

 

姐姐生不逢时。读书的时候正是全国城市知识青年轰轰烈烈上山下乡的特殊年代。洪江一中高中毕业后她在会同农村待的时间虽然没有我和大哥平凡长，但至少也有四五年。姐姐当过民办教师，做过公社文化站辅导员，也参与过修建长田水电站。回城后相继在洪江印染厂、洪江丝绸厂工作过，期间还因表现突出被推荐前往杭州学习印花烧毛及花布设计，下岗前则一直担任工厂的会计工作……八十年代初经人介绍，姐姐与杭州丝绸工学院毕业、在洪江丝绸厂分管技术的副厂长李早华结婚，生下儿子李杜。李杜的媳妇何如莹是位资深文青，也是我的读者、粉丝，“肥水不流外人田”，其与外甥结缘便是我牵的线做的媒；时光如白驹过隙，外甥媳妇进门后为姐姐姐夫诞下一对龙凤胎QQ、糖糖，不知不觉今年已经上小学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浪淘沙、企业改制，经济领域重新洗牌，许多中小企业难以为继，工厂面临倒闭之前作为大学生的姐夫听从我的建议主动申请，并通过考试调到市法院，在政法战线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工作了几十年，前几年已光荣退休。

 

 

姐姐热爱生活，对自己要求极严，和所有教师子女一样，生怕给做老师的父母脸上抹黑。同时，她又极富生活情趣和审美眼光，兴趣爱好广泛，醉心民乐，喜拉二胡，尤其在太极拳，剑术等方面造诣深厚，多次代表洪江古商城集体参加省市相关活动和比赛并获奖。姐姐早年在绘画上也有学习训练，色彩感极强。她积极向上，生性乐观，与人为善，常年闲不住，这些年几乎天天与法院退休、爱运动的姐夫或高中同学、好朋友方锡美及其夫君、原洪江瓷厂高级工艺美术师统统一起爬山挖草药釆野果，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她1957年生人，属鸡，但许多见过她的朋友都对我说：一丁兄，你姐姐的身材和气色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八岁！哈，你们家族的基因太OK了！

 

 

姐姐坚强。丝绸厂倒闭后她来广东投奔我，在东莞篁村劲发丝织有限公司短暂打过一年工，虽然是做会计，但她认真细心、未出现过任何差错，同事们都夸她做事情效率高。为照顾家庭，经权衡利弊，姐姐复果断返里，在洪江古商城广场下面开了一家五金油漆零售商店，乐乐呵呵干了十余年。一边做生意一边全心全意相夫教子，辅导儿子功课。还通过顽强自学取得了湘潭大学法律专业的专科文凭。跟随“二舅舅”又凡学画画的外甥李杜从河北建筑科技大学环境艺术设计系毕业后好几年姐姐还一直经营着这家小店。2009年底才恋恋不舍地把这家自己经营了十余年的五金油漆店转让给了姐夫的一个表妹，“金盆洗手”。

 

 

姐姐平和，不爱打扮，主张朴素即美。而姐夫为人老实，调入法院后苦钻业务，桩桩案件办得滴水不漏，却临到退休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更从不接受当事人吃请送礼，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对此，姐姐不埋怨不攀比，反而对姐夫多番鼓励安慰。“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如果徇私枉法，原告被告两头通吃，不仅有违做人良心，哪天锒铛入狱也未可知呢！”纵观人世江湖，官场职场，这一点很重要哦。许多公职人员不都是拜贪得无厌的夫人所赐，让不安贫不安份的阵阵枕边风最终把夫君硬生生撵进监狱里的么……

 

姐姐自幼对父母非常孝敬。在姐姐眼中，双亲便是佛，双亲的健康快乐远比自身的健康快乐来得重要……2003年4月父亲去世后，母亲再不愿随我来广东过冬，并且对姐姐愈发依赖。上哪儿都让姐姐陪着，姐姐去哪儿都得事先向她报备。姐姐简直犹如她的一根私人拐杖，看不到姐姐母亲会着急，找不到姐姐母亲会生气。我抓住母亲的这一弱点，2010年左右做设计的外甥李杜在广东东莞置业，我假意打电话托辞让姐姐到樟木头看房，终于成功说服每天庶几与姐姐寸步不离的母亲于2011年1月再一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来广东过了个热闹年，在东莞连续住了几个月才和姐姐愉快地回到洪江。

 

 

已届九秩高龄的母亲有一天不慎摔跤，做完手术后便一直卧床不起，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虽然多年来我们兄妹一直请有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母亲，但保姆对老人的照顾哪及骨肉情深！而当时QQ、糖糖犹小，姐姐姐夫一齐上阵还手忙脚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呢。尽管如此，姐姐依然坚持每天最少上门探望母亲两次，适时与保姆沟通，看家里还需要增添或更换哪些物品，以确保母亲能够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母亲离世前几个月都是姐姐亲自帮她洗头洗澡剪发，扶着她上卫生间的。保姆独自操作根本力不从心。母亲无法进食，姐姐便每天亲自用五谷杂粮磨豆浆让母亲就着大哥大嫂送来的鸡汤喝，借以维持生命。保姆张阿姨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一次洗完头发后母亲觉得特别舒服，于是陡生感慨；当了一辈子教师的母亲流着泪郑重其事地拉着姐姐的手说，翼凡，你我母女一场，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啊！

 

 

姐姐也流泪了，姐姐说：您是我的妈妈，我是您的女儿，老天怜悯我才让我做您的女儿，您是一位合格的、优秀的、不平凡的母亲！我对您好、伺候您是完全应该的！您千万不要再说谢谢好吗？

 

母亲接着说：你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讲善恶有报因果不虚。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以后（你的儿子）杜杜还有你的媳妇也会对你好的！杜杜和你一样也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听完母女之间的这一番对话，保姆张阿姨也禁不住哭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唉，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俗话说“生儿好听，生女好命”。我终于大致明白了民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和份量……

 

 

姐姐和大哥平凡一样十分看重手足之情，并且乐于奉献。下Fang期间有人不怀好意，整蛊作弄纤手嫩脚的姐姐，双抢时节故意往她挑的箩筐里多铲谷子以增加重量，想看臭老九子女的笑话；旁边的大哥见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语不发，双目圆睁，直接把姐姐挑的一担谷子嘭地一声叠放在自己挑的箩筐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绝尘而去！自此再也无人敢欺负姐姐。

 

大哥嗜饮，在洪江当地号称酒神，谁都劝不住；姐姐便联合大嫂采取制度性“拦截”，虽难称治本，多年来毕竟有效减少了大哥肠胃的酒精摄入量。下Fang长寨期间我思母心切，姐姐不惜被父亲责骂，果断协助我蹑手蹑脚腾出父亲书桌的下面一格抽屉，从上面一格抽屉里“窃取”有限的几张毛票，助我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踏上松脂厂装货回洪江的解放牌卡车看望母亲。家里盖房子，大哥与父亲喊来帮工的老师负责在山顶砍树锯板，未满十岁的我和姐姐便负责搬运，每天汗水八流一趟趟如蚂蚁搬家一样高一脚低一脚把一堆堆一片片沉甸甸的木板枋条弄回湾里；我年幼人小吃不了苦喊肩膀痛，想耍赖撂挑子，姐姐便笑着鼓励我：一丁好样的！一丁最棒了！咱们再多坚持几天很快就有新房子住了！

 

 

调入岭南后，知道我嘴馋喜欢吃家乡的腊肠，母亲在世的时候姐姐总会亲自走街串巷搜寻购买十几二十斤放心猪肉，协助母亲自己动手灌好香肠后晾干，打包邮寄给远在广东的我。得知我对腊猪舌情有独钟，每次到姐姐家吃饭，饭桌上必有腊猪舌佐酒。为回报姐姐，十年前我把自己在小区甫开盘时交了几万块定金、指望用于退休养老的洪江古商城水木华庭的商品房主动让与有需要的姐姐。而商业头脑欠奉的姐姐当初可是对该小区的房子不屑一顾哟。房子没买成，每次回洪江我便携妇将雏安住于余家冲父母留下的三中老房子中。姐姐知道我有洁癖，“臭讲究”，每次我回洪江前一周左右，收到“情报”的她已经和大哥大嫂一道把老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贴贴了。

 

有一年春节我去姐姐家拜年，见姐姐新缝制了一个菊花枕头，里面用她和姐夫在山上费尽千辛万苦釆摘的成千上万朵指甲盖般大小的野菊花晒干后密实填充；我说这玩艺儿千金难买，不单提神醒脑，还清心明目有助睡眠呢！姐姐见我喜欢，二话不说便塞给我带回了广东……如今，每晚我都是枕在姐姐送的这个野菊花枕头上安然入眠，或构思我的骈文赋作。

 

2020年3月5日于岭南莞邑，中国作家第一村

 

王一丁，男，雪峰山之子，湖南洪江古商城出生。祖籍古龙标（今洪江市）。1988年进入广东东莞。当代知名赋人和文学活动家，东莞原创文学重要代表作家之一（据2017年第5期《中国文艺家》对“文艺莞军”的介绍）。已公开出版作品多部。另有电视剧《白色追踪》在央视及全国各省电视台多次播出。近年主攻骈体文创作。计有三十余篇在网络线下广为流传，影响较大，被各门户网站大量转载。多篇赋文系受各地特邀特约创作，并被景点刻石传播。作品2020年两度荣登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获评中国诗歌春晚“2020年度中国十佳辞赋家”。